攝影機的訊號燈在黑夜裡肆虐,閃耀著殘酷的紅。
濃烈得讓人幾近乾嘔的腥味充斥一室,刀上的血在邊緣凝固。
解怨脈在房子內來回踱步,在綠色地板上踩出多個暗紅色的腳印。
滿地腥紅使地面黏答答,每踏出一步就會響起教人頭皮發麻的跫音。
在這房子的中央有一具躺平的屍體。
解怨脈蹲下來摸出了藏在死者衫袋裡的香煙,抖著兩手不甚俐索地給自己點了根煙,帶著血的指模印上了煙嘴。
一呼一吸,抽不出煙的味道,只有滿嘴的苦澀混和著一室的腥甜。他不知道這根煙到底可以緩和什麼,可是他的心裡堵得慌,得找點什麼填滿他的肺腔。
解怨脈在屍身旁邊坐下來,他挨著牆壁瞥了眼時鐘。
應該差不多是時候了。
他在心裡倒數著時間。
一陣混亂而急速的腳步聲自梯間傳來,不到三十秒,他家裡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十數個刑警擠進了這間狹小的閣樓。
「別動!」
他嘴角叼著煙緩緩轉身,合作地舉起雙手。
大樓外的警笛聲高鳴,藍紅燈的光線自窗外穿入,打在解怨脈的臉上。
***
凌晨三點,江林的手機鈴聲大作。
江林一手按掉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隨意一撥就把它掃在地上,他把頭從新埋到被子裡。
三秒之後家裡的直線電話響起,比手機響得更厲害。
江林窩火地摔掉枕頭,撈起了放在床頭的眼鏡,套上拖鞋就往客廳跑。
到底是那個殺千刀竟敢在他好不容易搞定一宗案可以補眠的時候來騷擾他!
「你是神經病嗎你知道這什麼時候嗎!你知道滋擾電話可以用哪條例——」
「江律師,出事了,快到警察局來!」
電話旁邊的人語氣焦急,江林像突然被一盤冷水從頭到尾澆醒,平伏了被打擾睡眠的情緒。
「你慢慢的告訴我什麼事,我半小時內到。」
江林用了不夠半小時就整理好自己從家裡趕到警局裡去,他才知道在他補眠的這數個小時裡城內發生了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
一個小伙子利用社交媒體直播殺人,消息不到五分鐘就被擴散至全韓各大熱門的論壇,還登上了搜索的第一名。就算各個平台管理員匆忙刪除,不到五秒又會有另一個源頭釋出影片。
為了趕快地掌握這案的資訊,他選擇打車到警局去,這方便他可以在路上滑電話看一些相關報導,惜是全部資料都十分瑣碎。
除了疑凶的外表是確實的資訊外,其他都是漫天的謠傳,沒有一條訊息能夠打入江林的腦海。
狹長的單鳳眼、冷淡的表情,貫徹始終的冷靜模樣。
從表面看下去真是十足十殺人犯的架勢啊,這小子。
江林一邊走一邊往脖子上掛好訪客証,由熟悉的刑警帶著路,走過這條自他當律師以來不知走到訪過多少次的走廊。
「他只說了兩句話,不止一個人死,還有他要找江林律師,之後就行使緘默權,一直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刑警搔了搔頭對江林帶點抱歉地說:「我們也清楚江律師你不接這類型的案子,可是啊——」
「不,我接。」江林透過反射玻璃看著審訊室。
「咦?」刑警睜大了眼。
「我說,這接手這宗案子。」江林伸手取過刑警手上的檔案:「由這一刻開始,裡面的這個小伙子就是我的當事人,若我在他身上找到一條傷痕你們就死定了,知道嗎?」
語畢,江林推門走進審訊室。
解怨脈聞聲抬頭。
穿著黑色長風衣的江林背著審訊室的白光,冷浚的臉容刻著堅毅和不屈,哪怕是匆忙趕來,一身打扮都不失嚴謹,不會丟失義人律師的光環。
驟看下去就像個從天而降的英雄。
「我就是你的代表律師,我叫江林。」
解怨脈看著朝他伸出的手。
「解怨脈。」
他傾前了身軀,有點艱難地伸出被手扣鎖起的右手。
兩手在逆光中交握。
***
「啊!對不起!」
「不要緊。」
李德春被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手裡的書本和電腦都被撞跌在地上。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次了,脾氣好的她只能無可奈何地再次收拾好東西上路。
今天走在路上的每一個人的眼睛都離不開他們的手機,猛地盯著,自然走路不長眼睛,身型嬌小的她無論怎麼躲避都好還是難逃一劫。
雖說自從有智能電話以來會走路走神的人多不勝數,她也早已見怪不怪,可是像今天一樣嚴重的也可謂絕無僅有。
誰叫昨天城裡鬧出了死亡直播這件大事呢。
就像電影一樣的死亡直播,可跟電影不一樣的,被刀子剖開不是道具,而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殺人者面無表情地操刀,就像冷血的人一樣。
可如果真的冷血的話,怎麼他的手會在抖?
李德春站在路中央分神陷入思考,有很多碎片在她的腦海閃過,直到身後的學生湧出課室,她才回過神來。
李德春緊抱自己手裡的書本和筆記,她加快腳步往班房走去。
這天是她這學期的第一課,她喜歡早到一點到課室做準備。
推開班房的門,已經有不少的學生坐著預備開課。
負責這課的講師雖然不是教授,可是她教學的內容可以媲美教授級,所以有很多每年都有很多學生修她的課。
李德春走到講台,把自己的書本和電腦放到教師桌上,然後在一眾學生狐疑的視線下把放在講台旁的儲物箱拿到講台前用以墊腳,然後站了上去。
「小妹妹,你是…」有學生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是你們下學期犯罪側寫的講師李德春。」德春揚起友善微笑:「我知道你們或許會懷疑像我這麼嬌小、看下去像個孩子的女生有沒有教學的能力,但就像很多犯人一樣,我們難以從第一印象就對罪行作出判斷,必須從多角度剖析,才能把罪案抽絲剝繭,揪出背後的線索,我們就一起在這學期裡一起努力探索吧!」
短短的一席話就平伏了剛才聒噪的學生們。
由接受校方的邀請到現在,這種質疑的視線都未曾打擊過李德春。
因為她理解以貌取人只是基本人性,這是生而為人無法避免的弱點。
正當李德春打算打開筆記本預備簡報時,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請問李德春老師在嗎?」
「我是,請問你是?」李德春點頭。
站在門外的人有點詫異地走進課室。
雖說他早已聽說過李德春很年輕,可不親眼見過他都無法相信眼前這個像個孩子的李德春竟是少有名氣的犯罪側寫師。
「我是首爾區的刑警,希望你可以以犯罪側寫師的身份協助我們調查一宗案件。」刑警遞出了自己的名牌。
「可以是可以,可我在準備上課,待我下課之後…」
「這是江林律師拜託你的,他說給你這個東西。」
刑警掏出一張褪了色的塑膠硬卡。
李德春接過這張硬卡。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來這張卡有什麼特別,可李德春一眼就認出這張是他們唸大學時到飯堂吃飯時用的飯卡。
當年的江林前輩對她可不止有一飯之恩啊。
李德春明白江林是什麼意思,會意地微笑。
她朝刑警點點頭,收拾好東西交代了臨時調課的程序後,跟著刑警離開教室。
***
隨著法官的木鎚敲下,疑犯正式成為犯人,被懲教職員帶離法庭。
喧囂的家屬、痛哭的被害者、尖叫著無辜的犯人。
無論經歷了多少次都好,金秀鴻都覺得自己不能習慣這一切。
每次完成裁決後,他習慣解下領帶到法庭外的小花園喝一罐廉價的即溶咖啡,這種只有糖精咖啡因欠奉的、被他的同僚嘲笑為哄小孩用的零食咖啡,往往能夠讓他保持頭腦清醒。
口袋裡的手機由他離開法庭外一直震動,他無視了兩通電話,慢悠悠地把咖啡喝完才叼著咖啡杯掏出了電話。
果然,會找他找得這麼勤的只有他的上司而已。
這陣子據聞他的上司要爭取升職,所以對他們每個下屬的「業績」都很上心。
他把咖啡杯揉成一團之後丟到回收箱去,快速地重新打好領帶,然後打開樓梯間的門,跑到高級檢察官的樓層。
他跟打照面的同事嬉皮笑地打招呼,走到上司的門外敲了敲門。
「秀鴻啊,進來吧,門沒鎖。」
金秀鴻打開門後站在門前稍稍躬身才走到辦公桌前,兩隻漂亮的骨瓷杯裡斟了半滿的咖啡。
才剛喝完咖啡的金秀鴻覺得自己好像感到胃傳來隱隱的痛楚。
「好小子,剛才我都知道了,你這年的成績真漂亮啊!」
「托賴前輩的信任和教導而已。」
「我就是喜歡你的謙虛,所以送你一份禮物。」
他的上司把案上一份牛皮袋裝著的文件遞給了金秀鴻。
「上萬的人証和物証俱在,基本上就走走程序,躺著都能贏,最重要的,你看看誰是代表律師?」
金秀鴻把文件翻過來,看到了代表律師的一欄寫著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名字。
「想不透為什麼江林會接這宗案子,據聞你很想挑戰他啊,這次應該是你們首次對壘吧?」
「…前輩,我一定會贏的。」
無論賭上什麼都好,他都必須要打倒這個男人。
這是他金秀鴻成為檢察官的其中一個理由。
TBC
我…還是挖坑了,而且拉了小伙伴跳坑。
繼續是取名廢,用英文篇名好像感覺刑偵一點?因為真心話用英文說好像真心點?(喂)
其實大綱基本上已經寫好了,這篇算是開章把四個人的身份背景各自交代一下,有刻意用一點電影分鏡類旳寫法,如果看下去有畫面感就更好了。
是說江林那節寫得有點江解江的味道,可是我絕對沒這樣想!
HIKARU醬下篇就到你了囉!